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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事敗 (5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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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了委屈的孩子。衛珩頗有些不明所以,看向了很出來的紫蘇杜若。兩人搖頭,示意說秦婉做了噩夢。衛珩一時心中溫軟,伸手摸著她的小腦袋:“乖,淚多傷身,我沒事,你不要哭。” 又低頭親她哭花了的小臉,“我先去梳洗,不哭了好不好?”

秦婉吸了吸鼻子,這才註意到他衣裳上許多血跡,看來觸目驚心,正待發問,衛珩則收拾了自己先行進了凈房。沈吟片刻,秦婉隨即進去,見他正在沐浴,脫了衣裳露出精壯的身材來,肌肉勃發的樣子看得秦婉臉兒一紅。不想她忽的進來,衛珩轉頭看她,臉上升騰起一抹紅暈來:“婉婉?”

“昨夜……”想到昨夜擔驚受怕,秦婉心裏還堵得慌,輕聲說到這裏就再不肯說下去了。衛珩勾唇微笑:“讓你擔心了,昨夜一切都好,皆是在掌握之中。太子早有準備。”他匆匆擦洗了身子,將水珠擦幹後,抱著秦婉笑道,“昨夜倒也有驚無險,一更時分,秦儀便領了人妄圖攻宮,也不知道他如何能夠有那樣多的人,沿途不少人見了民居就闖,燒殺搶掠,惡事都做盡了。好在昨兒個他一進了皇宮,就被我率人堵在了其中,來了個關門打狗。如今秦儀被擒,羈押在天牢之中,只等陛下發落。”他說到這裏,細密的吻落在秦婉額頭,“只是昨夜到底是要冒險,畢竟誰也不知道,秦儀到底有多少後招,我這才不敢告訴你。好在昨夜太子部署周密,這才穩定了局勢。”

秦婉悻悻的點頭,想到昨夜的噩夢,還是止不住的後怕。前世之時,衛珩沒少出征,每一次,她都害怕衛珩會因為戰事而如何。更不說昨兒他是一言不發的就走了,倘若真的有什麽……她抿緊了唇,取了衣裳給衛珩穿上:“還不穿上,大冬日的,也不嫌冷得慌。”

因昨夜沒有休息,秦婉也沒有睡好,兩人相擁而眠,睡到了臨近午時,才雙雙起身,領了一眾人往京城去。因秦儀徹底伏誅,秦婉心情很好,但一進入京城,京中還有些淩亂,因昨夜逆反之故,不少百姓的屋宇皆是被損毀,好在傷亡不大,否則為了一個秦儀行此勞民傷財之舉,委實是得不償失。

今日天氣委實算不得好,陰沈的天好像隨時都要下雪一樣。秦婉稍作整理,就往宮中去了,衛珩也領了城防營的將士四下裏查看被昨夜波及到的民宅民居。剛到了宮門前,侍衛例行公事的檢查腰牌,忽的聽見宮裏遠遠的傳來沈悶的響聲,粗嘎不已。那聲音緩緩的響著,一聲接著一聲,四聲之後,聲音戛然而止,歇了約莫半炷香時間,聲音由遠及近,漸漸傳遍了整個京城,依舊是四聲沈悶的響聲,秦婉恍若雷擊,慌忙搶出了馬車,紫蘇立在車轅上,連伸出去的腰牌還沒收回來,見秦婉搶出來,趕緊扶住她:“宮裏、宮裏叩雲板了……”

四聲雲板,是大喪之音,唯獨有人去世,才會叩響雲板。

守宮門的侍衛們一時間全都跪了下去。秦婉顧不得許多,慌忙命人駕車往其中去。沿途宮道上,皆是有跪伏哀哭的宮人。秦婉心中愈發的惶恐,一直到了皇帝寢宮外面,才見皇後領著眾妃跪在門前,皆是哀哀啼哭。能讓皇後失態到如此,不難想到是什麽事了,秦婉腳步有些虛浮,偏巧撞上了從寢殿中出來的雍王。後者神色也十分哀傷,見女兒來,忙引了她進去。

剛進了門,就聽見哀哀的哭泣聲,幾個太醫跪在外間,身子如同篩糠。一進內間,太後伏在床前哭得幾欲昏厥,宋夷光和秦桓正在勸,遠遠望著床上已然失了氣息的皇帝,秦婉鼻尖酸楚,還是滾下淚來。見秦婉進來,秦桓和宋夷光不約而同的轉過頭,秦桓與秦婉使了個眼色,後者會意,上前寬慰著太後。雍王和秦桓相視一眼,皆是神色淒涼。

到底是年齡大了,太後哭聲不止,忽的拉長了聲音,旋即昏了過去,嚇得眾人忙不疊叫了幾個粗使婆子將太後擡回懿寧宮去。明白太後痛失一個兒子的心情,雍王忙不疊跟了上去,示意秦婉和宋夷光留在此處。吸了吸鼻子,秦婉轉頭看向皇帝,見他臉色已然失去了紅暈,變得有些青灰,看得秦婉心中愈發難受:“怎的忽然就……”

“昨兒個老三率人攻宮,父皇便動了氣,一直到今日將老三拿下後,便病得愈發厲害。”秦桓聲調悲涼,長長地嘆了一聲,“太醫說是心悸至死,若非老三狗膽包天妄圖逼宮,父皇也不會心悸而死。”

自玉蟾之事鬧出來之後,皇帝便一直病著,誰料秦儀又行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,活活將皇帝給氣死了。

秦婉心中愈發的悲涼,縱然人固有一死,但她著實沒有想到,前世氣死皇祖母的元兇,這輩子沒能得逞,卻氣死了皇伯父。

因山陵崩,故而宮中當即亂了許多。太後悲傷過度,當即昏過去,慌得雍王寸步不離左右,老太太一醒來便怒極要賜死秦儀;皇後含著淚安頓宮中事務,但到底也是上了年齡的人,皇帝一崩,她像是蒼老了十歲,幾個高位嬪妃皆是協理宮中,秦桓則忙著安撫眾臣的心,一時忙亂不已。

當日,在雍王等人的擁護之下,秦桓於大行皇帝靈前繼位,尊祖母為太皇太後,母親為太後,餘者待到登基大典再行商議。此次白發人送黑發人,太皇太後如何能釋懷,只坐在大行皇帝的梓宮前淚流滿面。秦婉心中難受,也忙不疊勸慰,誰想剛說了幾句話,就見內侍總管進來,向眾人打了千後,硬著頭皮道:“陸太妃在外面鬧呢,求太皇太後網開一面,莫要殺了罪人秦儀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咱……大概還有一章或者兩章就正文完結啦~

歡歡正在考慮前世的番外要怎麽寫~

143

新帝

內侍總管聲音並不大, 但殿中本來就是死寂, 此話一出, 登時勾起了太皇太後的怒火:“她還有臉來求情?哀家不曾追究她養了個好兒子, 她還敢涎著臉前來求情?!”世上最苦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,太皇太後剛經歷了這一遭,現下元兇之母還來求情,讓太皇太後不怒都難。身為大行皇帝的原配,太後自然也是惱怒,雙手都捏得發白, 還是一句話都沒有勸。

“將陸太妃請回去。”躊躇片刻, 秦桓對內侍總管吩咐道,縱然他如今繼位, 是大熙的皇帝,但陸太妃是大行皇帝的妃嬪,禮法上占了個理, 秦桓到底不願落忍口實, 被人說剛登基便對先帝嬪妃如何。內侍總管忙稱是,當即就要下去,太皇太後卻怒道:“什麽請回去?養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兒子, 還敢涎著臉來求情, 莫不是她兒子能尊貴過大行皇帝?”說到這裏,太皇太後驟然發了狠, “哀家倒要看看,她能有什麽能耐!”

說罷, 她便一馬當先出去了,雍王忙不疊跟了上去,勸母親寬心,眾人紛紛出去。昨夜又下了雪,現下外面一片素白,陸太妃正跪在雪地之中哀哀哭泣,見太皇太後出來,以為事情有轉機,忙不疊膝行到其跟前:“太後,求太後網開一面,臣妾願意替我兒去死,求太後饒他一命吧。”

她還用舊時稱謂,讓太皇太後愈發惱怒,冷冷的看向她,旋即劈頭看著鳳鸞:“去!將罪人秦儀給賜死了,被讓人以為,哀家的懿旨是朝令夕改的!”鳳鸞頷首就下去吩咐,將陸太妃唬得臉色頓白,她唯獨一子一女,四公主是早就被厭棄,直到現在都不曾放出來,她唯獨只有秦儀一個盼頭,否則也不會冒著再次觸怒太皇太後的風險前來求情。

不想太皇太後驟然發狠,陸太妃尖聲叫道:“太後,求太後開恩,阿儀他是太後的親孫兒啊。”她潸然淚下,看起來還有幾分楚楚可憐,但休說是太皇太後,即便是秦婉看了都幾欲作嘔。

“親孫兒?”太皇太後驀然冷笑,“哀家的好孫兒,連自己老子都能活活氣死,來日還敢指望什麽不成?如此不忠不孝之人,僅僅只是賜死,已然是天恩浩蕩了,你是什麽東西,也敢當著大行皇帝梓宮求情?”太皇太後揮開雍王扶著自己的手,指著陸太妃罵道,“能養出這樣的兒子,你又能是什麽好的?大行皇帝屍骨未寒,你就敢在這裏吵吵嚷嚷,將天家的臉都給丟盡了!你那點心思,莫以為哀家不知道,不過是仗著桓兒是小輩,貿然處置你這個先帝妃嬪恐讓人詬病。他不能處置,自有哀家和太後!”說到這裏,她仰了仰臉,“來人,將陸氏拖出去,直接杖斃了!”

所謂杖斃,就是將人用棍棒活活打死,是極為殘酷的刑罰。秦婉和宋夷光相視一眼,想到被活活氣死的大行皇帝,還是歇下了要勸的心思。陸太妃原本就是有些拿捏秦桓的意思,加上她自願請死,太皇太後也是為了兒子而傷悲,定然會為她一片慈母之心動容,因為有這些念頭,她才過來的,但聽了太皇太後的話之後,她頓時傻了眼,未曾來得及說話,就被幾個太監拉了下去,一身素衣都給積雪打濕了。反倒是一直安靜立在一旁的太後低聲道:“母後且慢。”

太皇太後失了一個兒子,本就是又悲又怒,太後大有求情之意,讓她更為惱火:“怎麽?你要為她求情?”言下之意,大有若是太後求情,她就要一並發落的意思了。

紅著眼眶,太後向其行了一禮:“母後,陸氏到底是先帝妃嬪,杖斃之刑實在太過殘酷,白事期間,委實不宜見血,還請母後三思,給大行皇帝留幾分顏面,改為賜鴆酒、玉牒除名吧。”

她柔柔說出這話,讓陸太妃臉色更為蒼白。和大行皇帝年少夫妻,現下驟然死了丈夫,太後心中怎能好受,見了陸太妃也恨不能吃其肉寢其皮。但陸太妃到底還是先帝嬪妃,將其杖斃,這對於大行皇帝也是一種侮辱。饒是丈夫合了眼,但太後還是要為其保存顏面,這才會出言勸太皇太後。

太皇太後想了想,還是點頭了:“賜陸氏牽機。”

全然不想自己是弄巧成拙,陸太妃白著臉兒,奮力在地上抓了兩把:“太後、太後,阿儀是冤枉的,求太後明鑒,饒阿儀一命吧。若太後真要殺一人,就拿了臣妾的命去吧,饒了阿儀吧。”

“堵了嘴,拖下去!”對於這等子欲蓋彌彰的話,雍王也是不耐煩,當即令人將陸太妃堵了嘴,她“嗚嗚”直叫喚,說的什麽,卻也一句都聽不清了。

看著陸太妃被拖下去,秦婉長長的松了一口氣。這次大行皇帝被秦儀活活氣死,即便沒有求情之事,陸太妃也必死無疑了。她來或者不來,都沒有任何改變。將此事料理後,眾人之間又是一片死寂,哀傷得連一句話也不曾有。

昨兒個得了消息開始,秦婉和宋夷光就一直在宮中,太皇太後也讓兩人各自回家去。才出門不久,宋夷光嘆道:“你不知,那日柳木頭讓我回宮去,說是要我回娘家,我很是不解,他卻十分強硬,讓我險些與他鬧氣。當夜就鬧出了秦儀逼宮的事,我在懿寧宮聽得前朝震天的喊殺聲,心中害怕得要命,心裏恨死柳木頭了,我當時就在心裏說,但凡我有命活著,出去就要跟他和離。後來叛軍進了宮裏,衛珩和夏竟成率軍來了個關門打狗,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計。”

“雖是計策,但皇伯父還是沒有受住打擊。”秦婉嘆了一聲,心下傷感,她心裏總覺得有什麽地方頗為怪異,但卻說不上來,低眉想了一陣,還是毫無頭緒,只是嘆道,“我如今倒是了無牽掛了,總歸和我有梁子的人都或死或廢,我也再無什麽不平之處了。”

經歷過前世巨變,秦婉學會了不少事,最為要緊的就是向前看和珍惜眼前人。大行皇帝駕崩已然是事實,縱然心中傷感,但也無濟於事,不如更為珍惜當下,遠比耽於傷感重要。

秦儀和陸太妃都是當日被賜死,當日逼宮之事那樣沸沸揚揚,京中不少官邸都有叛軍闖入,更不用說普通民居了。是以闔京上下對於秦儀這亂臣賊子都是無比憤懣,賜死旨意一下,眾人無不拍手稱快。

大熙素有“父亡母在孝三年”的風俗,而這三年實則為二十七個月。但皇帝不同於百姓,倘若是二十七個月不理朝政,只怕舉國生變,是以皇帝的孝期為二十七日。為大行皇帝守夠二十七日後,秦桓行登基大典,尊大行皇帝為世宗,號“肅武帝”。又對誅殺秦儀叛軍的功臣論功行賞,衛珩和夏竟成分別被封為正二品輔國大將軍和從二品鎮軍大將軍,柳穆清也被冊為正三品中書令。

三人皆是二十出頭的年紀,已然官至如此高位,加之三人妻室都是有封號的貴女,偏生這三人還都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,一時在京中傳為佳話。

在論功行賞之後,朝中迎來了一場變革。當日秦桓秦儀爭鋒之際,朝中不少大臣都站了隊,所謂成王敗寇之理,功臣自是有賞,站錯隊的,自然就是階下囚。只是好些看來與世無爭的高官接連被發落,委實是讓眾人始料未及。

一直到了臘月,這場轟轟烈烈的變革才漸漸進入尾聲。這日秦桓在重華殿設宴,早早的就親自領了衛珩等人往重華殿去,看了一會子歌舞,也就轉頭對衛珩笑了笑:“你且隨朕來。”

兩人先後進了偏殿,秦桓示意衛珩坐下,後者連連稱不敢,神色淡漠而陰冷,恰如一個將軍該有的戾氣。秦桓笑道:“叫你來也沒什麽要緊事,不過是同你說說體己話。此處唯獨你我二人,你只當朕是你大舅子就是,何苦如此?”頓了頓,“婉兒臨盆在即,你多陪陪她,女人生孩子皆是兇險,她又是第一胎,保不齊心中害怕,多多寬慰她,別讓她有心理負擔,到時候反倒招致不順。”

“臣明白,謝陛下關心。”衛珩只謝了秦桓,惹得後者笑盈盈的望著他,“衛卿於朕而言是居功至偉的功臣,若是沒有衛卿,現下登基的就不知道是誰了。朕心裏,當然是極為相信衛卿,也是感謝衛卿的。”

他說得很慢,身為帝王,自然不會當眾說出這話來,是以只有在人後才會說上幾句。衛珩神色變也不變:“陛下是中宮嫡子,先帝親封的太子,大熙名正言順的儲君,即便沒有臣,如今繼位的也是陛下,輪不到罪人秦儀。”

一席話說得秦桓噙了幾分笑容,笑容漸漸大了,他朗聲笑了起來:“現在連衛卿也會說這等冠冕堂皇的話了,朕記得衛卿當年可是個不善言辭的主兒。”他負手而立,“衛卿成長了不少,現在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婉兒了,朕也放心了。”

衛珩靜默不語,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,他愈發的沈穩,也學會了與人相處之道,唯獨一點,他一直不曾變過,那就是秦婉是他心尖尖上的人。

秦桓望著衛珩,笑意愈盛,隱隱透出了幾分壓迫來。當年太子秦桓素來以仁孝溫和、禮義良善著稱,從未有過這樣的神色:“朕當婉兒是親妹妹,秦儀伏誅,往後不會有人再欺負婉兒了,誰再欺負她,朕就要那人的命。”

“臣也一樣。”衛珩擡眼對上秦桓的目光,身上肅殺之意平顯,半點不遜於秦桓周身威壓,“往後誰敢欺負婉婉,臣也一樣會要了他的命,不管他是誰。”

“不管他是誰。”秦桓同樣加上了一句,笑容滿滿的樣子儼然是一個年輕帝王的溫文爾雅。正說著,外面內侍總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:“陛下,和寧郡主找陛下和衛將軍呢。”

“你去吧。”秦桓淡淡說道,“朕一個人待一會兒。”衛珩頷首稱是,臨到衛珩出門之際,他又笑道,“衛卿還是朕的大將軍。”

“陛下也始終是臣的陛下。”衛珩轉身向其一揖,開門出去了。內侍總管也進來,見秦桓笑意不減,低聲道:“陛下……”

“他不會說的,婉兒什麽都不會知道。”秦桓微笑,“他保護婉兒的心思,在朕之上。”

秦婉在外面剛站了一會兒,衛珩就出來了,將她納入自己寬大的鬥篷:“讓你久等了,連鼻子都給冷紅了。”

“你同皇兄說些什麽?”秦婉扭了扭身子,肚子大得好像一個圓球,顯得身材愈發的嬌小,“皇兄自己不出來?”

“更衣呢。”衛珩隨口胡謅了一句,將秦婉抱得更緊,柔聲說,“咱們且先去吧。”

能笑到最後,秦桓又怎會是個一路被秦儀逼到退無可退、甚至險些被刺殺身亡的太子?他是先帝親自教導出來的,治國經緯、帝王心術無一不精,他不是魚肉,他是刀俎,秦儀才是那案板上的肉,可笑他毫不自知。

懷中的秦婉笑得很美,因為即將做母親,她的笑容愈發帶有母性的光輝,又因秦儀伏誅,她一直心情很好,讓衛珩也很欣慰。大手撫著她後腦,衛珩在她額頭親了親:“我的傻丫頭。”

他知道婉婉從來沒有懷疑過秦桓,盡管到了現在,也依舊沒有懷疑過。她太相信秦桓了,相信到了不會生出任何懷疑的地步。

最是無情帝王家的道理,在天家的男人身上,從來都是真理。如先帝可以坦然的舍棄兒子,如秦儀可以逼宮氣死父親,如秦桓可以坦然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,作出他才是最無力的受害者的假象來。

自秦儀逼宮之後,衛珩就覺得秦桓並不如看來這樣的無助。一個能將逼宮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的人,真的會一步步被逼到絕境?答案不言而喻。何況此次對於朝臣清洗如此快準狠,說明誰是秦儀的人,他早就心中有數。

直到衛珩在京中,不經意看到了本該被羈押在刑部大牢的總領太監,一切才算是都明白了。

秦儀身邊的總領太監從一開始就是秦桓的眼線,換言之,秦儀的所有計劃,秦桓都是早就知道,甚至於一切的計劃,都是秦桓有預謀引導秦儀定下的。可笑秦儀自以為自己能夠順利擒殺秦桓,殊不知秦桓在暗處譏笑他自不量力。包括秦儀命人刺殺秦婉、秦儀仿造玉蟾嫁禍衛珩、滅了胡十三滿門……這一切的事,都是在總領太監的鼓動之下進行的,換言之,秦桓對於這些事,都是默許且推波助瀾的,他一直站在暗處,笑看著秦儀自作聰明。

他太了解先帝了,知道先帝疑心病一起就會令暗衛盯梢,愈發的推波助瀾,令總領太監鼓動秦儀派人刺殺自己和秦婉,順理成章給秦儀扣上一個刺殺儲君的罪名,引得先帝不得不料理秦儀。最後順勢讓秦儀逼宮之事引得先帝動氣,將一切罪名都推到了秦儀身上,自己還是那個得人心的太子,乃至於皇帝。

那張溫文爾雅的表象之下,殺伐決斷才是秦桓的真面目,為了皇位,即便是他視為親妹妹的秦婉,他也可以坦然的利用。

看著秦婉笑盈盈的模樣,衛珩心中一片溫軟,只將她抱在懷裏。正因為知道她不會懷疑秦桓,是以衛珩也並不打算將此事告訴她。試問秦婉若是知道了秦桓如此狠辣,保不齊會如何作想,一旦壞了自己身子,衛珩豈不心疼?

並不知他在想什麽,秦婉歪著頭看他:“這是怎了?是不是皇帝哥哥欺負你了?”

“怎會?”衛珩只笑,還未說完,就有一雙大手扶住秦婉的肩,嚇得秦婉險些叫起來,轉頭見是秦桓,撅著嘴躲在衛珩懷裏:“皇兄嚇唬我。”

“哥哥嚇你做什麽?”秦桓好笑,屈指敲她小腦袋,目光緩緩移到她圓滾滾的肚子上,驟然噙了幾分笑意,“待婉兒生了小外甥,哥哥送婉兒一個大禮可好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太子哥哥不是善茬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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包子

當日賓主盡歡, 並不知道秦桓和衛珩之間的談話, 秦婉倒也格外歡喜, 但因為孩子越發大了, 壓迫著肚子,到底也吃不了多少,只吃了小半碗粳米飯就不要了。不少人向衛珩敬酒,後者擔心著秦婉身子,只吃了幾杯就不再吃了。一直到了二更,宴席才漸漸散了。秦桓以消食為名, 親自將秦婉和衛珩送到了宮門, 才囑咐道:“你二人小心一些去,衛卿這些日子就好好在府上陪婉兒吧, 待婉兒生產之後,再去當值也不遲。”

衛珩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秦婉臨盆在即, 他當然不能放下心來。隨著秦婉月份的增大, 他有時也不安穩起來,就想到夏昭華生產之時那被端出的一盆盆血水,愈發的不願離了秦婉。現下秦桓再次說出這話, 衛珩沈吟片刻, 還是拱手施了一禮:“謝陛下美意。”

“何苦說這些?”秦桓微笑,見秦婉打了簾子望出來, 也是笑了笑,“去吧, 婉兒等急了。”又對秦婉溫和一笑,“這些日子就好好養胎,別動了胎氣。哥哥明兒個指幾個有經驗的接生女官來,早早備下,免得到時候發動了手忙腳亂。”

“多謝皇兄。”秦婉撫著自己圓乎乎的肚子,笑得羞赧。衛珩謝過皇帝之後,也就上了馬車,緩緩駛了出去,待馬車徹底淹沒在夜色之中後,秦桓才呼出一口氣來,轉身回了寢宮。

馬車晃晃悠悠,很快就將秦婉的瞌睡給勾了出來,歪在衛珩懷中打盹。衛珩則將鬥篷罩在她身上,默默的盤算了許多事。自從和婉婉相識以來,已然足足過了三年。初識之時,他從未想過,有朝一日,她會懷著自己的骨肉偎在自己懷裏睡得香甜。他想過或許能憑自己的努力,讓衛家擺脫不被天家待見的命運,但也不想,自己能夠在朝中大放異彩,更能結交如柳穆清、夏竟成一樣的鼎盛家族的世家子。

當時的他,甚至沒有把握能夠勝過溫一楓。溫一楓生性陰毒,當日將秦儀視為棄子之後,便急不可耐的將其踢開了。倘若當日溫一楓一念之差,繼續為秦儀充當軍師之職的話,只怕秦桓就是有通天的本事,也休想在秦儀身邊安插探子,遑論一步步走到總領太監的位置、甚至於左右秦儀的想法。到時候,誰勝誰負,都還是未知之數。

不動聲色的將秦婉抱緊了些,衛珩低頭,細密的吻落在她臉上,生生將秦婉給吻醒了。她睡眼惺忪的問道:“怎麽?”迎上衛珩含著促狹笑意的雙眸,秦婉頓時惱了幾分,旋即道:“你這樣壞作甚?”還未說完,衛珩忽的低頭吻住秦婉,他口中還有稀薄的酒意,秦婉似乎也有些醉了,身子軟成了一灘泥,掙紮著推開衛珩:“你壞,才睡醒你就這樣欺負我。”

“若是當日,婉婉先遇到溫一楓,婉婉會喜歡他,還是喜歡我?”衛珩不依不饒的抱她坐在自己膝上,柔聲問道,眼底湧出的笑意讓秦婉又羞又惱:“孩子都快生了,你還問這等混賬話。即便我先遇到他,我也是喜歡你的。”

衛珩挑著眉笑,旋即問:“即便是最後遇到我,也是最喜歡我?”

“自然是最喜歡你。”秦婉點頭。

衛珩抿緊了唇,如此晦暗的光線中,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層蜜色,整個人都邪魅至極:“那寶寶出世之後,婉婉也要最喜歡我,不然我就不依。”

“我偏不。”秦婉故意氣他,轉頭躺在了軟榻上,背過身去不理他,“你若真是能耐,怎的不將我和你兒子一掌打死,那樣還免了一番吃醋。”她說著,就當真不再說話了,惹得衛珩咬牙切齒,到底不忍和她置氣,躺在她身邊,略帶了幾分委屈,柔聲道:“婉婉真的不要珩哥哥了?”

秦婉本是賭氣,聽了這仿佛被遺棄的小狗一樣可憐的語氣,頓時轉怒為喜,轉頭嗔了他一句:“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這樣不入流的法子。”

接連好幾日,秦婉一直在府上養胎,闔府上下皆是由衛三夫人打點,更是日日關心秦婉的吃食,從未有一日落下過。直到了除夕當日,衛珩醒來就見秦婉滿頭大汗,一模之下,見她身下床褥已然盡數濕了,一時也是唬得心驚肉跳,慌忙命人去宣接生女官和太醫。偏巧雍王領了夏昭華和四個孩子來探望女兒,剛過影壁就聽說秦婉發動了,夏昭華忙進了產房陪秦婉,留了衛珩和雍王兩個大男人看顧四個孩子。

從早上一直折騰到了未時,秦婉才平安生下了一個男孩。衛珩被勒令不許進去,在外面急得恨不能昏過去,一直扒著門縫不肯撒手,連眼圈都紅了。看著皺巴巴的兒子,衛珩哪裏有心思多管這像猴子一樣的小家夥,不顧產房血腥,親自進去將秦婉抱到了幹凈的軟榻躺好,紫蘇和杜若領了人重新將床鋪好後,衛珩這才將秦婉重新抱回了床上。

因為生產,她早就沒了力氣,昏昏沈沈的躺在床上,睡得很沈。濃密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,連衛珩擦去她臉上的汗漬也沒有將她驚醒。雖然是勞累,但看得出,她的神色滿足而幸福,讓衛珩心中一片溫軟,俯身在她唇上一吻:“婉婉,謝謝你。”

一直睡到了一更時分,秦婉才醒了過來,借著昏昏的燭光,她費力坐起來,忙問:“寶寶呢?”衛珩只握了她要孩子的手,轉頭令杜若端吃食來:“你受苦了,先吃些東西,吃過了再要寶寶不遲。”

今日從未時一直昏昏睡到現在,秦婉著實有些餓了,足足吃了一碗粳米粥,紫蘇這才將新生的小哥兒抱來。因為剛出生,小哥兒皺巴巴的,渾身通紅,大腦袋和短胖的身子極為不合。被秦婉接去後,他似乎是知道抱著自己的人是母親,咂了咂嘴,歪在秦婉懷中睡得很香。秦婉頓時歡喜,低頭親了他一口,覆擡頭問:“可奶過了?”

“才生下來的時候奶過了,現下也過了快半日,怕是要餓了。”紫蘇忙笑道,縱然伺候在秦婉身邊,但她是沒出閣的姑娘,對於怎麽照料嬰兒著實有些不明白,好在老媽媽知道,不然可要鬧笑話。

“既是如此,就且留了寶寶在這裏吧,一會子若是餓了,我來奶他。”看著皺巴巴好比一只小猴子的兒子,她越看越愛,又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,才小心翼翼的將寶寶放在身邊,又取了小被子給他蓋上。

自打小哥兒進來就被秦婉無視得十分徹底,衛珩頓時覺得剛出生的兒子怎麽看怎麽不順眼,現下又聽秦婉說要自己奶他,頓時虎了臉:“婉婉,不要胡鬧,你底子本就不好,若是為了奶孩子傷了身子怎麽辦?”

他忽的強硬起來,讓秦婉怔了怔,伸手點了點小哥兒的小鼻子。前世她那樣渴望能為衛珩生下一子半女,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。這是她求了兩輩子才有的孩子,她並不想跟天家所有的貴女一樣,將孩子扔給乳母奶大。她想要自己奶大她和衛珩的孩子,切切實實的陪伴孩子成長的每一個過程。

“沒有那樣金貴。”秦婉笑道,“況且我平日裏調養得很好,若真的這樣傷身子,尋常民婦怎的都自行奶孩子?”

“尋常民婦身子強健,你卻不行。”想到她生產之時發出的哀叫,衛珩渾身都在發抖,看著躺在秦婉身邊睡得香甜的兒子,無聲舒了口氣。這孩子是個兒子最好,否則以婉婉的性子,自然還要再受一次罪才肯罷休。

慣常的相處中,衛珩鮮少有這樣強硬的時候,但現在卻是梗著脖子不肯退讓半步。秦婉怔怔的望了他一會兒,垂眉間已然泫然欲泣:“你往日從不與我爭執,如今有了寶寶,再不肯像往日那樣疼我了。”

她哭得著實可憐,淚珠子大顆大顆落了下來。衛珩難免心疼,張嘴還想拒絕,小哥兒睜眼就扯著嗓子哭了起來。他哭得十分洪亮,一聽就是個健康的孩子。聽了兒子的哭聲,秦婉忙將他抱起來,解了衣裳要餵奶,衛珩如何肯依,當即要阻止,被秦婉紅著眼瞪了一眼:“你這樣不待見我們母子倆,不如將我們掃地出門就是,我但凡求你半句,我手心兒給你煎魚吃。”

衛珩頓時啞口無言,秦婉只給小哥兒餵奶,大抵這孩子委實餓了,吃得十分香甜,秦婉也歡喜起來,剛將孩子放下,身後一道大力將她按倒在床上,衛珩不由分說就壓了上去,氣得眼圈都紅了:“死丫頭,你還不是仗著我疼你愛你,不然也敢說這話?”見她撅著嘴一派得意的樣子,衛珩愈發氣苦,將她雙手壓過發頂,“婉婉心中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孩子?”

“你,更喜歡你。”話雖如此,但秦婉還是轉頭去看剛被放下的兒子,孰高孰低高下立判。衛珩轉頭看了一眼皺成了小猴子的兒子,英挺的眉毛擰了起來,屈指彈了彈他的小額頭,他用力很輕,是以小家夥哼哼了幾聲,還是睡了過去。

隨後的日子衛珩才深深的體會到,有了兒子之後,自己在婉婉心中地位下降之快。她目光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,而是隨時都跟著孩子轉。隨著年齡的增長,小哥兒漸漸脫去了剛生下來時的小猴子樣,變得玉雪可愛,雖是還小,但眉眼間儼然是和衛珩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父子倆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會子,小哥兒扭著小身子,咿咿呀呀的叫喚著,轉身投入了娘親的香軟懷抱。

將小家夥哄睡了,秦婉才懶懶的靠在軟榻上合眼欲睡,卻被衛珩抱了起來:“婉婉……”

如今小哥兒已然快要百日,為了秦婉身子著想,他一直沒有碰過她,算上秦婉懷孕,他足足忍了大半年,加上還有個兒子鬧騰,讓衛珩始終沒能得手。秦婉扭了扭身子:“別鬧,把寶寶吵醒了可如何是好?”

衛珩只笑:“那婉婉小些聲兒,別讓寶寶聽見了。”他一面說一面解了秦婉的衣裳,將自己送入她體內。

生怕吵醒了孩子,秦婉一直咬著唇不說話,足足鬧了一個多時辰,衛珩才舒爽了,給秦婉擦幹凈身子,將她哄睡了。

直到小哥兒百日那天,衛家設宴,秦桓親自帶了皇後前去,當眾為小哥兒賜名衛澤,更是送了兩箱南珠相賀。宋夷光摸著衛澤的臉兒,猶似嘆惋:“兒媳婦當真飛了。”又纏著柳穆清鬧騰,“咱們趕緊生個女兒給澤哥兒做媳婦吧。”

柳穆清好氣又好笑:“一個兒子就能將屋頂給掀了,你還想要女兒?”後面的話他自然不肯再說,讓宋夷光受了那樣多的罪,他也舍不得讓她再受一次苦。

秦婉只抱著笑得滿臉口水的衛澤,心中軟乎乎的。秦桓不動聲色點了點小外甥的臉頰:“皇祖母年歲大了,不便出宮來,你多帶些孩子進宮去,讓老太太樂一樂。”誰知這小家夥笑嘻嘻的握住舅舅的手指,一口就咬了下去。秦桓楞了楞,旋即大笑道:“這小子好兇,來日怕又是我大熙的一名悍將!”

秦婉生怕咬疼了秦桓,忙將兒子抱起來柔聲道:“臭澤兒,咬疼了舅舅,仔細舅舅再不疼你。”

“朕當然還是疼他的。”衛澤哪裏聽得懂這些,笑得一臉口水,秦桓笑盈盈的點他腦門,“朕當日說過,婉兒生下小外甥後,朕要送婉兒一個大禮。”他說到這裏,頓了頓,覆朗聲笑道,“傳旨下去,覆衛家爵位,並立衛澤為世子。”

此話一出,在場之人無不嘩然。當年因為趙王之亂,衛家被先帝奪了國公的爵位,從雲端瞬間跌落谷底,因而受了不知多少人的白眼。現在秦桓還爵給衛家,可見對於衛珩的重視和對秦婉的偏愛。在場的大多是人精,在心中劃拉了一下,紛紛選擇往後要跟衛家好好親近親近。

衛家眾人忙謝了恩,秦桓笑盈盈的拍了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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